离开的越久,以前的回忆反而越是清晰。我是和小赵一起进合唱团的,那时候我们还在樱园,每天晚上都得爬到四楼的电视机房去训练.那小小的屋子挤了六十多个人,再加上大家都是靠嗓门办事的人,想要安静几乎是不可能的.还记得身后男低的彭彭,老猪,每次一回准能看见他们在笑.而合唱团散会的标志就是歌声从四楼散开,分流到各个楼层,到水房,再到寝室。
然而训练是非常艰苦的,从周日到周四的每一天晚上都必须推掉所有的活动爬到四楼唱上三个小时,到后来快比赛的时候甚至要唱到12点以后,以至于最后的几天必须要靠西瓜霜来维持.参加过整个过程的人都知道,比赛的头一天是尽量不能说话的,最好每时每刻都在嘴里含上含片.到了第二天晚上每个人的嗓音都出奇的亮,只是比赛一结束就立刻又说不出话来了。
每年比赛的时候好像都格外的冷,不晓得是紧张还是气温低的缘故,直到最后一年站在台上看见指挥抬起手来的时候我仍然觉得有点发抖.别的院总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舞台上的特效年年翻新.而我们总是穿着被戏称为"小寡妇上坟"的一身白衣黑裙,除了胸前的小红花,简素的可以去参加谁的葬礼. 然而每个人都知道,我们是最好的,不管赛前的传言多么汹涌,我们永远是最好的。
最后一年场"茨冈"的时候,谣传大院今年势在必得,选了多么好的曲子,请了多么棒的老师,连一向自信的小赵也不得不拖着我去偷看人家的训练.说实话,我们的曲子好像有点太难了,每个声部单独练习的时候好像都不成调,真不知道舒曼那家伙怎么作出来的,总是给我们女中升调完了降调,搞得大家晕头转向.到了中间最出彩的单声部轮唱,男低的拍子又总是快那么一点点.反正小赵和我在寝室里头琢磨的时候两人总是有焦头烂额的感觉,于是知道了为什么刘海华和杨华那时为什么总是愁眉不展。奇迹出现在最后几天的一次合练.我们把负责合唱的大黄和TEDDY叫来旁听,这两个家伙最近被我和小赵的焦虑搞得也有点心神不定。就在理学院男厕所对面的小小房间里练过无数次的歌声那晚听起来格外的动人.我终于知道了舒曼为什么给了我们那么晦涩拗口的调子,你知道吗?那晚的歌声悠扬的几乎有教堂里圣歌的味道,那才叫做真正的合唱曲,比起来以前唱过的东西简直简单的不能叫做合唱。
回宿舍的时候大黄瞪了我一眼,说你们一天到晚都担心什么呀,搞得你老哥我也怕怕的。然而大院的声势造得太大了,要人几乎相信他们至少会和商院那年一样和我们并列第一。那年拿了奖之后刘海华哭了,一向骄傲的生科怎么可以和别人共享荣誉?
一直到了化妆的时候我依然能看得到小赵眼里的忐忑,那种现在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大幕拉开的时候我站在第二排,脸上厚厚的粉底让人有表情被固定的感觉.说实话每次我都不晓得歌是怎么唱完的,长期以来的训练一直要求每一个音符都跟随指挥的手势,每一个人的声音都要融入大家的和声,我只能看到王蓓的手臂起起落落,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台上的灯光耀眼一如置身梦境,而台下的一切全都隐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茨冈唱完了,台下寂静无声.须臾掌声响起,生科院的大旗成了在黑暗中唯一能见到的物体,那色彩鲜活生动犹如一团火焰。
我知道,我们赢定了。生科院的合唱团从不曾输给任何人,现在不会,也永远都不会!